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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位985大学生中午烈日下田锄草,干农活成劳动教育必修课可赚学分

白天,23名大一学生下田劳作,他们体验除尘劈柴、打磨豆腐、蒸竹筒饭等日常农活,晚上,他们则集体诵读劳动哲学经典著作。

2022年7月10日,湖北省蕲春县青石镇郑山村,华中科技大学哲学学院在这里开启为期一周的“昼耕夜读”劳动教育课程。

从今年开始,学院所有的本科生在毕业之前,至少都要参加一周这样的必修课。

在农庄的某天晚上,学生靳皓童来到三楼楼顶晾衣服,抬头一眼看到星空。至少那一瞬间融入自然的感觉,将会和这段夏天的乡间经历一起,在以后无数个闷热的夏夜,时不时回到她的意识里。

学生在旱田劳作。图源/华中大哲学院

【1】水田里的哲学

刚出梅雨,又入三伏。7月11日下午,学生们在“虚心谷”内的水田中为稻苗除草。

这里位于群山之间,地属湖北省黄冈市蕲春县青石镇。虚心谷的名字出自《道德经》,取“虚其心,实其腹”之义。

南方山村的田地依旧炎热,午后的阳光十分炽烈,反射在水田里,让人晃眼。伸手一摸,水田里的水被晒得温热。

学生们穿好胶鞋,依次在秧苗的间隙里排列成队。除草不仅仅是看见水里的杂草然后拔掉这么简单,对于学生们来说,适应水田走路首先便是一个挑战。 

农民们下水田的胶鞋和平常的雨鞋不同,这种专门下田的胶鞋没有跟,便于在软泥中保持平衡,“它的脚感很神奇,”王翔说。

他来自仙桃农村,是班长,也是这个水田小队的队长,但他从未下地干过活。小时候,他被爸爸放在牛背上,牛在水田里一圈又一圈打转,是他对农业劳动为数不多的记忆。

他率先进入水田,“走进去后,会觉得自己的脚一直在往下陷,但是踩实之后,脚又拔不出来了。”

指导老师提醒他们,水田里的挪动需要先踩进一只脚,然后把竹竿插在脚附近,确定可以保持平衡后,迈另外一只脚。

学生在水田除草。图/九派新闻记者刘萌 摄

花了5分钟左右,他学会了站立。可以在水田保持平衡之后,除草任务才开始。

同学们需要观察秧苗周围水面上浮动的叶片,如果是杂草就连根拔起,丢到田埂上,再用脚把秧苗根部周围的杂草踩进泥里,抑制其生长。每一丛秧苗都要如此操作。

哲学的规范化训练教会了他如何科学地运用概念,如何在脑中进行思想游戏,但此刻,抽象与具体之间微妙的差别让他们在太阳下汗流浃背,这种现实的游戏让他有些吃力。

“最直观的感受,肯定是累。但随后,会有一种身心愉悦的感觉。这跟哲学相似。”他说。

十分钟不到,部分身着短袖的同学,小臂已经汗涔涔,而水稻除草的总进程还未过半。

水田的坡上,旱地的一组同学已经满载而归,足足两扁担的豇豆。他们亲手摘的农作物,将是接下来几天的饭菜。

【2】面团与思想的发酵

在虚心谷,几乎所有的事务都需要学生们亲力亲为。

他们采蔬菜、磨豆子,干完农活后要去帮厨,桌上的食物都来自田地。用餐后,每人负责收拾自己的碗筷,由当天值日的同学统一清洗。按照规定,如果遇到剩菜过多的现象,可能会禁食一餐。

在农场里,白天的精力被劳作占据,到了夜里,由于山上信号微弱,互联网得以远离大家的生活。因此,所有人的作息逐渐变得规律。六点起床,整理内务、晨练、打扫卫生。七点,饭堂摇铃,开始吃早餐。早餐后,八点半,开始上午的农活。

通常,揉面和发酵工作会被安排在上午。这是食物从农田到餐桌的中间环节。面团发酵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思想的转变也是。

和面,揉捏,在面团上进行点缀……时间在擀面杖和手心上被具化。

靳皓童越来越喜欢这里的生活节奏,闲适、充实、让人平静。生活中,她性格内敛,说话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在哲学课堂之外,她很少与同学师长发生交集。

但如今,她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上和同学们的闲聊。话题可能是关于今天吃的饭菜,傍晚时看到的紫色云彩,和对于重新回归高度规律作息的感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逸。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天色慢慢暗下来。日子感觉过得很踏实,就像此刻面团被握在手心。

这周过后,学生们会怀揣着这七天耕读生活在心中发酵的产物,继续回到城市。从书本里出走,短暂地抽离后,重新回归校园和书本。

似乎时间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在哲学上,时间是一个复杂的概念,但对于靳皓童而言,在某些时刻,这个词语确实具象化了。

在农庄的某天晚上,她来到三楼楼顶晾衣服时,抬头一眼看到星空。至少那一瞬间融入自然的感觉,将会和这段夏天的乡间经历一起,在以后无数次闷热的夏天夜晚,时不时回到她的意识里。

值日学生在洗碗筷。图/九派新闻记者刘萌 摄

【3】关于自然与人类的圆桌对话

山上的夏日尤其漫长。在午后晚间,哲学院的师生们会随意地进行数场围绕着哲学与思辨的对话。其中一个问题被反复提及:农耕与哲学,到底有什么渊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陶渊明的诗文,时至今日仍在唤醒无数人对于田园生活的想象。”李耀南教授说道。

“现代都市的生活已经让我们对真正的农耕文化非常陌生,而耕读教育本质上可以看作是一种“寻根”活动。亲力亲为的魅力,就在于一茶一饭之间,心游万仞,感悟天人合一、万物一体而共在的真谛。”在他看来,农耕与自然相近,是我们文明的“根”。

专研西方哲学的张廷国教授在另一个严密的文化体系中也找到农耕劳作的深意。

“哲学家海德格尔曾说,人,在大地上诗意地栖居。古希腊神话中,造人的神就叫作烦,麻烦的烦。人生而在世,与世界打交道,与人打交道,其实都是一个 ‘烦’的过程。不断麻烦别人,别人也不断麻烦你,世界也在不断创造麻烦,生产麻烦。”通过耕读,他认为学生们可以更真实地体会主宰人情绪的“烦”,并与之纠缠磨合,得出自己与它的相处之道。

“人类与自然本就是相爱的关系。”宗教学专家林季杉副教授用伊甸园作了个比喻,“起初,人类用一种爱护自然的方式来生产粮食。不过度勉强土地,不至于厌恶劳作,只需要产出能够维持生命的粮食。但现代科技的发展,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人类开始使用农药和化肥,虽然得到了更多的产出,但实际上是对土地的一种榨取,土壤被破坏了,而经过农药处理的粮食也在伤害身体。她得出结论,“人和土地都需要休养。”

如果尽力去劳作获得的食物,其实都不够偿还个人体力的支出,那么这种劳动状态,人在其中就不能算作得到了自由。

“劳作最大的价值,就是使你成为一个完整的、活泼的、可爱的人。因为劳动的本质应该是‘我收获了我自己’。”

九派新闻记者 刘萌

【来源:九派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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